注塑部很闷人,像个蒸笼。即使用来吊模具进来的门也散不走这可怕的热量和闷气。注塑部领班正在调整机器,我向他打了个招呼就和“胖子”径直往澎林走去。澎林二十多岁,长得挺帅气。本来是三楼的员工,后来因为二楼缺人,他被调了下来。澎林于是成了五零四宿舍唯一一个每隔一个月就要上一个月夜班的人。
澎林身边站着他的女友,林雯文,一个垂肩短发,样子甜蜜的女生。
“澎林傻瓜,我来啦!还为你带来了‘芋头’!”“胖子”拍了一下他的肩。澎林扭过头来,似乎在警惕什么。“雯文来得真早啊!林补充力量了吧?”
澎林正开机器,样子很精神。他对我说过,上夜班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是在三点钟左右,过了那段时间就不想睡了。
“‘胖子’你昨天晚上睡得可安稳?”澎林白了一眼“胖子”。
“睡得很好,即使把他宰了他也不会发觉的。”我说。
机器发出“嘶“的一声,喷出两道白气。
“他昨天上来这里,”澎林伸手拿出胶料,扭下插头下盖,一面对我解释,“正好我们主管来巡,结果大吵一架,主管说今天一定要整整他。”
雯文笑吟吟地向我打招呼,我也摆摆手。
“刚才那个‘民工’和我们主管仿佛在聊什么东西,”我幸灾落祸地说,瞧着“胖子”的反应,“可能就是说‘胖子’。”
“切。”“胖子”不屑地说。
“上面还未开门吧?”
“应该吧?”我说,“我没上去看过,不过这个时间段,老板老婆也许还在吃早饭。”
“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然哪能让你下来和我聊两句天?”澎林笑着说。
“还有我。我帮你解一下闷,让你的心情舒畅些。”“胖子”带着莫大功作地**话来。
“你睡公路吧!”
“对!”我觉得这建议很不错。二楼的其他人也附声赞同。
“别这么说......”雯文微弱地说,试图帮一下“胖子”,“胖子”假装没听见,去找一个云南女生说话。那个女生的脸像块拍扁的香口胶,头发像堆杂草。
“今天吃的是什么。”领班走过来问,甩着那沾满油污的手。
“豆角!”
领班厌恶地皱皱眉,用手背擦了擦那长着胡渣的方形脸。
“你估计今天会发工资吗?”澎林问。
“估计不了,大人物的事哪里是我能想象的。”
“今天应该要发了吧.....”雯文不太确定地说,视线游移于我和澎林之间,仿佛要找同盟。
“不是说今天不发就罢工吗?”我抬起头来,“胖子”正从那胖女生处走过来,故作神秘地说。
“你罢吗?”我没好气地问。
领班离开我们走到吊模具进来的门,扭头四顾。
“胖子”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的圆下巴,略了一眼正扭着下盖的澎林,明确地说:“澎林罢我就罢。”
“好啊。”澎林高兴地说,“八点钟后我就不上班了,到时你跟我回宿舍吧。”
“屁,你那叫下班,不叫‘不上班’!”
“好好说啊,别......”
至于别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领班说他们的主管进入厂门了。
我和雯文,”胖子”急急别过澎林就推门往外走。楼上一片话声。主管,拉长,仓管和办公室的人讨论是不是应该装几张椅在门口才稳当。
他们的讨论很快进入低潮,唯有办公室的采购还不断气吱喳,先是谈一遍早餐,又和主管谈一遍管理。不着边际地聊一阵,偶尔会有几个人插入一两句话来,继而演变成抱怨。她很有感概地说“唉,每周星期天开会只会提问题,怎么从来没有想解决过什么问题呢?”我觉得厂最大问题是老板的家人太多了,掌权的不是他老婆就是他弟,还有他叔,他弟女友等等。曾经有人就调侃说“怎么不把他全家乡的人搬来,这样就不用请作业员了。
雯文挤进人群走到家琪和范霖身边,范霖眼睛有些浮肿,我看她快要留意到我时,赶紧别开脸去。
“千万不要又无缘无故又和好。”我暗暗祈祷。
青漆铁门里面终于响起很有节奏的高跟鞋“笃,笃,笃”声,门开后,一位四十多岁,腰阔臀圆,圆脸细眼,穿着薄绸上衣和黑裤的妇人走出来。办公室的人理所当然地向她打招呼,她用很别扭的普通话逐一回了。车间里的人,除了扫地大婶外,没有人和她打招呼,包括主管。门一打开人就往里涌。
好几个人挡在我的前面准备打卡。因为迟到会扣钱,而现在离上班还有三分钟,打完电子卡后车间还有纸卡,不过即使打两张卡也没有什么效用,厂还是会帮我们算错工资,而且只会算少。我振作了一下精神,把头转向告示版略一眼。除了一些以前写告示时残留下的黑墨水迹外,没有新的东西写上。
身后是范霖的香味,雯文正安慰家琪关于“土豆脸”的事,后者像喝了浓稠的中药一样苦着脸。
等打完纸卡已经是八点零二分,我超了两分钟。打完卡的人有去厕所,也有去饮水间,少有进车间去坐着发呆,大家都拖得就拖的心态。
一进车间,第一件事是把窗通通拉开,风扇打开,接着才会走回座位用手毫无意义地擦擦散发着热气和堆积了一晚上的尘的胶凳子。我刚坐下来,姿势未来得及调整,主管就拿着一本黑皮薄走来过说要开会。在我身边的人转过头来问我“又不是星期一开什么会”。
窗外人迹稀少,骑车来卖炒粉,卖粥的人不见了。插着筷子的白色快餐盒,黑白胶袋散了一地。远处有两个倘大的垃圾桶,像被抛弃的老人萧索地蹲着。
人集齐后,主管把人数点了遍,哼了几声;便没下文了。主管带着些少怒火,双手背在后面,抽筋似地抖着左脚。拉长在他身边像只狗般垂着头,咂着嘴;肚子挺得很明显。
等了一会,门廊传来脚步声。进来的是专门影印插头标志的男人,他的头发全往后梳,穿着一双比主管的鞋还要锃亮的皮鞋。他进来车间发觉要开会,身子微微有向前倾的征状,不过最后依然保持着独有个性的风格踱过来。这个人曾经追过五零六宿舍的女生,对方凭慧眼看出他是闷骚型,不敢恭维,所以没有接受。如果,他结婚了,我相信他的儿子也将是闷骚型。等他排进队,门廊又传来悠闲的脚步声。出现的是若喜,他不以为然地走过来。他每天要把时间花在头上半小时,迟到是很正常的。不慌不忙地打完卡,他便敷衍地快跑几步。
又断断结续续进来几个人,会终于开始。时间已经到七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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